<關鍵理論>前言:從觀看到行動——理論的地圖與工具箱
我們迫切需要一套語言——不僅僅是為了「感受」,更是為了「看清」與「言說」。
我們生活在一個被影像徹底浸透的時代。從不斷刷新的社群動態、無所不在的監控視角,到演算法生成的視覺奇觀,影像的流通速度、生產模式與政治力量,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重塑我們的感知、記憶與公共生活。
然而,面對這片影像的洪流,我們時常感到無力。我們或被奇觀所震撼,或因殘酷而麻木,或在海量的資訊中迷失。我們迫切需要一套語言——不僅僅是為了「感受」,更是為了「看清」與「言說」。我們需要一套可操作的工具,用以拆解影像的運作機制,並思考我們身處其中的倫理位置。
本次選集便是一次這樣的回應。它並非一座僅供膜拜的理論神殿,而是一張可供實踐者(無論是創作者、策展人、研究者或公民)按圖索驥的「理論地形圖」。我們匯集了這 22 本關鍵著作,旨在共同回答三個環環相扣的問題:我們如何看?圖像如何運作?影像如何介入世界?
这趟旅程,我们从观看的基本条件出发:探问影像如何触发我们的经验、时间与情动(Sontag, Barthes),我们的身体与感知如何被光学装置与社会纪律所训练(Crary, Benjamin),以及摄影的本体究竟是「痕迹」还是「共振」(Krauss, Silverman)。
接著,我們學習讀圖的具體方法。我們掌握形式的基本語法(Szarkowski),辨識隱藏在觀看方式背後的權力與凝視(Berger),並解析圖像與文字如何結盟或對抗(W. J. T. Mitchell)。
然而,影像從不孤立存在。我們必須深入幕後,探查那些生產並賦予影像權威的制度、檔案與展示邏輯。我們將看見,「證據」如何被警政與治理的程序所製造(Tagg);「紀實」如何成為一種批判性的檔案政治,用以揭示勞動與全球化的軌跡(Sekula, Rosler);博物館的「白盒子」又如何作為一台生產歷史的機器(Crimp);甚至,照片背面的題記與破損,如何承載著一部物質的生命史(Edwards & Hart)。
最終,這張地圖將我們帶向當下的技術—政治核心。我們將審視影像如何被「裝置」的黑箱所預設(Flusser),被「軟體」與「資料庫」的邏輯所編排(Manovich),並在當代平台中,以「低畫值」與「垂直視角」的形態,執行著新的流通與治理(Steyerl)。
在这张地形图上,充满了动态的张力。我們將目睹「索引」(Krauss)與「類比」(Silverman)在本體論上的對峙;我們也將追蹤影像倫理的關鍵轉向——從桑塔格(Sontag)對「影像麻痺倫理」的警示,推進到林菲爾德(Linfield)「學會觀看」的呼籲,最終抵達阿祖萊(Azoulay)所倡議的,一種必須回應他者召喚的「公民契約」。
這 22 本著作共同構成的,與其說是理論的總和,不如說是一套可上手的「工作語言」。它讓我們得以將一張照片,從個體的感受與形式的結構,一路牽引到它背後的制度流程、技術規則,最終落實到我們作為觀看者的公共責任。
在當代影像的洪流中,這套工具箱邀請我們:看清、說明,並負責任地行動。
選書地圖:六大理論板塊
奠基/觀者—本體
- 蘇珊・桑塔格(Susan Sontag),《論攝影》(On Photography)
- 羅蘭・巴特(Roland Barthes),《明室》(Camera Lucida)
- 華特・班雅明(Walter Benjamin),〈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〉(“Das Kunstwerk im Zeitalter seiner technischen Reproduzierbarkeit”)
- 強納森・克雷瑞(Jonathan Crary),《觀察者的技術》(Techniques of the Observer)
- 凱雅・席爾弗曼(Kaja Silverman),《奇蹟般的類比》(The Miracle of Analogy)
形式語言/讀圖方法
- 約翰・沙柯夫斯基(John Szarkowski),《攝影師之眼》(The Photographer’s Eye)
- 約翰・柏格(John Berger),《觀看之道》(Ways of Seeing)
- 羅莎琳・克勞斯(Rosalind E. Krauss),《前衛的原創性與其他現代主義神話》(The Originality of the Avant-Garde and Other Modernist Myths)
- W. J. T. 米契爾(W. J. T. Mitchell),《圖像理論》(Picture Theory)
制度/檔案/展示(含機構批評與物質性)
- 道格拉斯・克林普(Douglas Crimp),《博物館的廢墟》(On the Museum’s Ruins)
- 約翰・塔格(John Tagg),《再現的重負》(The Burden of Representation)
- 艾倫・塞庫拉(Allan Sekula),《逆向攝影》(Photography Against the Grain)
- 伊莉莎白・愛德華茲(Elizabeth Edwards)與珍妮絲・哈特(Janice Hart)主編,《照片—物—歷史:論影像的物質性》(Photographs Objects Histories: On the Materiality of Images)
- 瑪莎・羅絲勒(Martha Rosler),《誘餌與擾動》(Decoys and Disruptions)
社會學與日常實踐
- 皮耶・布赫迪厄(Pierre Bourdieu),《中度藝術》(Photography: A Middle-brow Art)
- 傑佛瑞・巴欽(Geoffrey Batchen),《燒灼般的渴望》(Burning with Desire)
倫理/公民/暴力影像
- 阿麗艾拉・艾夏・阿祖萊(Ariella Aïsha Azoulay),《攝影的公民契約》(The Civil Contract of Photography)
- 蘇西・林菲爾德(Susie Linfield),《殘酷的光輝》(The Cruel Radiance)
裝置—軟體—平台
- 維勒姆・佛魯瑟(Vilém Flusser),《朝向攝影的哲學》(Towards a Philosophy of Photography)
- 列夫・馬諾維奇(Lev Manovich),《新媒體的語言》(The Language of New Media)
- W. J. T. 米契爾(W. J. T. Mitchell),《圖像想要什麼?》(What Do Pictures Want?)
- 希朵・史蒂耶爾(Hito Steyerl),《螢幕的悲慘世界》(The Wretched of the Screen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