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莉莎白・愛德華茲《照片—物—歷史》:影像的物質性轉向
一部物質性轉向的程序書:主張以「物件傳記」與使用史方法,理解照片如何在製作、贈與、典藏與流通中不斷改變意義。
人類學者伊莉莎ABETH・愛德華茲(Elizabeth Edwards)與博物館研究學者珍妮絲・哈特(Janice Hart)在 2004 年主編此論文集。本書從人類學、博物館學與影像史出發,系統性地提出「把照片當成物」來研究:不只讀圖像內容,更要分析紙質、尺寸、裱裝、背書、磨損與流通軌跡,從而重寫照片與社會互動的歷史。
核心觀點:照片是物,不只是圖
本書的論證主要循著四條路徑展開:
1. 照片是物,不只是圖
每張照片都有其材料與工藝:紙質、相法(銀鹽、明膠)、色階、裱卡、框、印章與背面的題記。這些痕跡是意義的來源,不只是附帶資訊;它們指向製作者與用途,也約束了觀看方式與可流通性。結論:讀圖像必須同時讀載體與表面。
2. 物件傳記:從生成到再語境化
照片在其生命週期中,歷經拍攝、沖印、贈與、貼入相簿、進入檔案、上牆展示與被數位化等多重階段。每一次移轉(包括破損、修補、再貼標籤)都會改寫其關係與指稱。因此,「一張照片」其實是多個情境中的不同對象,需要被寫成「歷史」。
3. 檔案與博物館是製造意義的機器
典藏系統以編目、分類、裱裝與保存規格,將照片納入知識秩序。館方的題名、時間推定與來源敘述,會重新界定被攝對象,同時也可能抹除原先的社群語境。研究者應把櫃位、卡片、盒號、展牆與圖錄,視為影像意義的共同生產者。
4. 感官與關係:觸覺、氣味與身體操作
把照片當「物」來研究,意味著關注觸摸方式、保存手勢、傳遞禮儀,以及與身體的距離(相簿在膝上、遺像在胸前)。這些微觀操作構成情感與社會連帶的證據,使照片成為「關係」的媒材,而非僅是「再現」的載體。
價值與影響:作為物質性研究的工具箱
《照片—物—歷史》的恆久價值,可從兩個層面來理解:
- 方法與工具的價值:本書交付一套可操作的工具箱——(a)正反面讀法:同時記錄正面的圖像與背面的題記、印章、膠帶痕;(b)物件傳記:為照片寫「生命史」,標註每次轉手與再語境;(c)展示—檔案共讀;(d)多感官筆記:記錄觸感、厚薄、氣味與使用痕跡。
- 長程影響:本書被視為攝影研究中「物質性轉向」的標誌文本。它與賽庫拉/塔格的檔案—制度路線互補(把制度分析落到物件層),呼應巴欽對素人器物的重估。在數位化時代,它提醒我們:即便影像被掃描,原件的厚度與背面仍是不可替代的知識來源。
《照片—物—歷史》教我們:要讀懂一張照片,別只看正面——把它當成有生命史的物件,連同背面與流轉一起讀。
